污水順著他消瘦的脖頸滑入衣領。
夕陽墜落,陰影掩蓋了他眸中的光亮。
唐柏若呆呆地看著,眼淚順著臉頰不斷流下。
誰能夠救救他們?
燃燒的日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在晃動的淚光中,她看見宿舍樓上觀望看戲的牟老師轉身回到屋內。
她在內心朝看不見的神求救,祈求神能夠將他們帶離苦海。
神也好,惡魔也好。
救救他們吧。
他們不是沒有尋求過他人的幫助。
解揚找過班主任,他把高山遙幾人叫到辦公室批評了幾分鐘,在得到“再也不欺負同學”的保證后,放他們回到了教室。
一遍又一遍的“再也不欺負同學”落在教師辦公室里,而解揚的痛苦,也在辦公室外一遍又一遍重復上演。
他們還報過警。
警察也是一通教育,得到他們承諾過無數次的學好后,便將這些未成年們放走了。
每一次求助他人,最后得到懲罰的,只有解揚。
是不是殺了高山遙,一切就會回到從前?
他們從不討論這個可能,因為彼此都知道答案。
高山遙不怕殺人,因為他是富豪的兒子。
他們怕。
因為他們是農民的孩子。
哪怕刀子就在他們手里,他們也捅不出最后的那一下。
因為他們承載的,是整個家庭的希望。
是父母一年又一年省吃儉用,生病了也不舍得去衛生所看病,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攢下的血汗錢,供養的一個小小的夢想。
走出山村,出人頭地。
高山遙可以肆無忌憚地傷害他們,但他們若是傷害高山遙,就是在傷害自己,設想殺死高山遙,更是在設想殺死自己的未來。
她總是安慰自己,等高考結束就好了。
等高考完,他們永遠離開這個蔽塞的小山村,一切就都會好了。
他們會上同一個大學,在同一個城市生活,看同一場電影,吃同一個餐廳,他們會在某個周日,坐上搖晃的大巴,在溫熱的陽光中,眺望波蕩的大海。
她會把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聽他用沉穩堅定的聲線,向她講述那些書本上得知的最新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