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爸爸唯一的孩子,我得一一磕頭致謝。
雪太大了,迷了我的眼。
我屈膝下跪,深深的積雪一路漫上來,似是白色的流沙,要將我吞沒。
入土后已經是臘月二十八。
馬上就要過年。
村支書叫來大伯:「小遠是你侄女,以后就跟著你過。
「也不叫你白養,她遲早要嫁人,她家宅基地就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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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拉長臉不說話,大媽一蹦三尺高。
「這掃把星克死她爸,克走她媽。我可不要。
「況且宅基地才值幾個錢?她以后讀小學讀初中,學雜費都不得了。
「我自己有三個孩子,哪里還能再養個拖油瓶?」
那會雖是九年義務教育,可小學初中還是要交學雜費的。
一學期兩三百,對務農的家庭來說,的確是不小的開支。
而且大媽一直不喜歡媽媽。
她總添油加醋,挑唆著爸爸打媽媽。
小時候我不懂她的惡意。
長大后才漸漸明白,這或許是生活在暗處的丑陋蟑螂,對能飛翔在廣闊天地里美麗翠鳥的嫉妒。
他們不愿接受,支書只能將我帶回家。
他有兩個孩子。
樂樂姐念初二,聰哥念六年級,大奶奶身體還不好,他家壓力也很大。
饒是如此,趙大娘還是趕在大年二十九這天,去鎮上給我買了件紅棉襖。
她摸著我的頭:「小孩不講究那些,過年就該穿得喜慶點。」
初一這天,支書讓我去大伯大媽家拜個年。
「不管長輩如何,你做晚輩的要盡到自己的本分。」
我踏雪而去。
大媽家的芹菜豬肉餃子正要出鍋。
見了我,她把門「嘭」地一下關上。
再度打開門,鍋里的餃子被撈得干干凈凈,碗柜里卻冒出熱煙。
其實不用這樣防我,因為我從不吃芹菜。
整個春節天氣都不好。
屋外飛雪紛紛,我們窩在堂屋里烤火。
樂樂姐用木炭在地上寫寫畫畫,教我拼讀:「啊,波,呲,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