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說能在一座城池開穩妓院的,背后都有千絲萬縷繞不清的關系,而我現在,需要這些關系。
眼睛被光刺得微微瞇起的時候,我如愿聽見了所有人吸氣的聲音,天下第一魁的女兒,自然也有一副傾國傾城的好顏色。
老鴇俯身仔細打量我,眸子里挖到寶的喜悅一閃而過,我知道,我的目的達到了。
于是我跟大丫有了舒適的房間,可口的飯食,而我,更是有了各種教我做女人的老師。
大丫用她木訥的聲音問我:「到底是什麼仇,值得你這麼作踐自己。」
她知道了,我是故意讓人發現我們在偷東西的。
我笑了笑,用傅師父教的嫵媚而天真的弧度:「沒什麼,也就比你的殺妹之仇,多個一百零二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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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殺的人姓卓,卓首輔的卓。
我從小生活的地方是個雜姓的小莊子,本來摳摳搜搜的,大家也還能活,但亂世必逢天災,朝廷的賑災銀遲遲不到,我們只能舉村往南遷徙。
大災是什麼樣子呢?圣人文豪們其實形容得挺貼切的。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哦,對,很短,只有七個字。
是歲,大饑,人相食。
山匪操著大刀來搶我們僅剩的一點糧食時,村長匆匆地把我跟娘塞進了那狹長的只夠薄成紙的女人跟小孩才能擠進去的山縫。
他臨走前說:「誰不想被藏起來的是自己的親人,但偏偏睡在這縫旁邊的是你們,是老天爺選了你們母女活著。」
然后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但我知道這世上人心有多惡,臨死前拉幾個墊背的沒什麼不好。
全村六十四口人的沉默,就是對我們母女最大的恩德。
我躲在那條窄縫里,親眼看著晚飯時還在一起搶食打鬧的鄉親,或不甘或恐懼地一個一個倒在血泊里,到如今,夢里都是他們閉不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