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都在強迫自己忘記。
那碗喂進我二哥嘴里的鳩酒。
不是李翰賜下的,不是我親手遞過去喂他喝下去的。
強迫了自己這麼多年。
仿佛真的已經忘記了一樣。
3
頌之來看我。
我病得有點昏昏沉沉了。
他坐在我的床邊給我讀戲樓最新出的戲本子。
大梁近幾年朝政安穩,飽暖思淫欲。
新出的戲本子寫的都是男男女女情情愛愛的那點事。
我其實并不喜歡聽,但我很喜歡頌之坐在我邊上為我讀書的樣子。
都說外甥像舅舅,他眉眼間很有我三哥的影子。
當年我父親在的時候,一直說我三哥是我全家最不成器的一個。
我三哥生得好,眉眼風流,性子不羈且浪蕩。
是位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浪子。
我們沈家門風嚴謹,我父親經常罵我三哥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三哥不在乎,他的口頭禪就是:
「武有大哥,文有二哥,爹,我們沈家已經文武雙全了,不就缺個風流浪子嗎?」
然后他就被爹罰禁閉。
每次都是四姐偷偷去給他送飯。
那時候我還小。
只記得幼時每次三哥從煙花巷回來都會給我捎一支糖葫蘆。
那時我正在換牙,每次被二哥抓到我吃糖葫蘆,三哥都要挨訓。
有時我很淘氣,故意將吃完的糖葫蘆簽放在二哥容易發現的地方。
三哥氣急了會捏著我的臉蛋罵我白眼狼。
但無論怎麼樣,他一直不忘給我帶西街那家最好吃的糖葫蘆。
后來爹娘去世,大哥玉門關殉國。
大梁被女真人欺壓得無還手之力。
是我這個浪蕩不羈唯愛胭脂水粉的三哥披上鎧甲,沖在戰場的最前線。
等到女真人被趕回北方,我三哥瘸了條腿,身上三處要害中過箭傷。
那張讓京城無數閨中女兒家魂牽夢縈的臉。
一道疤從額角斜斜往下,豎著橫跨整個左臉,蔓延地停在唇邊,笑起來很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