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當時還沒有自媒體這一說,所以當年還只是個年輕長途司機的杜城。
雨停了,山停了,救援進來了。
花了三個多小時挖開廢墟,我爸卻早已沒了呼吸。
她年輕的妻子聽到噩耗,堅持趕到救援的最前線。
可是眼看著深愛的丈夫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她堅強著指揮著,硬是一滴眼淚都不肯掉。
極度的悲痛蠶食她僅剩的堅強,她在現場臨盆了。
被我爸救下來的這一車乘客自發幫忙,身為醫生的游方信也就這樣成了我的接生醫生。
小小的我裹在毯子里,被放置在一只紅色的塑料盆中。
我媽看著我,小小的身體躺在盆子里漂在滿地積水中。
她說,我看起來像個小雞蛋殼, 小名就叫小殼吧。
7
我不信神,不信佛, 不怕鬼。
但當手術室的門陡然關閉的時候, 我望著走廊的最深處,仿佛看到了我親生父親的臉。
我懇求他, 別帶走媽媽。
媽媽過得很好,很幸福, 很快樂。八個爹很寵她, 也很寵我。
我爸笑了笑, 什麼都沒說。
然后, 手術室的燈亮了。
醫生走出來, 告訴我們說,我媽媽的手術很成功。
我看到八個人圍著我雀躍的臉上,透視出二十年前清晰的一幕幕。
在我爸爸犧牲之后,他們奮盡全力搶救回我媽和我的那一刻,那一張張還沒有出現過皺紋的臉上,有著跟今天同樣的雀躍。
我爸爸用他的生命, 換他們活了下來。
于是他們用他們的后半生, 給了我和我媽最好的照顧和寵愛。
然后, 有人愛上我媽,有人愛上我。
有人的愛是小愛,是疼惜,是吸引, 也有人的愛是大愛,是仰慕, 是無私。
但無論是哪一種,我感謝他們給了我最幸福最無憂無慮的二十年。
一晃三個月過去了, 我媽恢復健康后, 重新回到了大龍山脈的勘測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