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遷坐在值房里,面色凝重,如坐針氈。因為這兩位上書的言官都是他的門生,他們在沒有獲得授意的情況下,自做主張向吳浚發起了攻擊。
桃李滿天下不假,累累的碩果卻不一定都是甜的,也有可能是苦的、酸的,混在盤子里,不知哪一口就傷到了栽樹的人——鄭遷此時正是這樣的感覺。
吳浚妻子重病,已經告假月余了,內閣諸事井井有條,皇帝身邊,他也能卑躬屈膝妥帖服侍,他相信過不了多久,聰明的皇帝就會發現,朝廷里有沒有吳家父子都能照常運轉,甚至可以運轉的更好。
流民有了著落,災情有了緩解,王府長出了祥瑞……這一切利好的局面卻都因這兩個門生的沖動之舉陷入了僵局。
沈聿來到值房面見恩師,手里拿著一道劄子,是國子監的行文。國子監應有兩名司業,現在空缺一員,請求朝廷推選一名官員充任。
鄭閣老此時沒有心情過問這種小事,隨口道:“國子監官員向來由禮部推舉,你自去找鄒部堂商議,何來問我?”
沈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合上劄子寬慰道:“恩師,十幾年的榮寵豈是一朝一夕就能摧毀的,即便他們不上這道奏疏,吳氏父子也并不一定會就此失去圣眷。恩師不要太過憂慮,從長遠來看,這次彈劾并不一定是壞事。”
鄭遷默然頷首,十幾年,養條狗都養出感情來了,何況是相處默契的君臣呢。局面已然被動,吳浚父子勢必會發起反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