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她只剩吃飽穿暖了。
那些挨過的打罵折辱,一碗羹、一塊糕點,就在主子眼中全數抵消了。
可在素水眼里呢?
人非草木,焉能無心無情。
梨花被摧折,落入污泥,半點兒由不得她自己。
素水想護著我。
想護著曾經不知愁的她自己。
所以她才刻意不讓我多去輔大爺面前顯眼。
我抱住她,聽她問我:「福元,蜂糖糕甜嗎?」
「阿姐,很甜。真的很甜。」
可誰知,我再看見蜂糖糕,卻是被輔大爺招去,做他的「玉臺盤」。
那是我第一次體會——
雙膝跪地,雙手高高舉起。
精致的餐盤被我捧在手心里。
一旁會有婆子盯著,若稍有抖動,冒犯了權貴,下來少不了要挨打。
跪著求生,原來是這種感覺。
素水說,她從十四歲就開始下跪。
跪著給主子穿鞋,跪著給主子暖腳,跪著給主子斟茶遞水。
如今她十八歲,跪軟了膝蓋,跪彎了脊梁。
可我沒跪太久,便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挽住衣袖。
「何必如此折辱丫鬟。」
只聽這清越柔和的聲音,我便能想象到說話的年輕男子,該長著多和善溫潤的眉眼。
「侍郎大人還真是憐香惜玉啊!」
余光里,我瞥見他沖我揚了揚下巴,我才敢站起身。
可我頭一次做這餐架,跪麻了腿腳,不小心踩到了裙擺。
一個沒站穩,慌慌張張,便將一盤糕點,全數揚在了那位侍郎大人的衣襟上。
霎時氣血倒涌,我嚇得跪回原地,雙臂都在止不住地顫抖。
對上薛克己雙眸的一剎,我似是已看到了黃泉路。
微涼的中秋夜,一輪圓月掛在他身后洞開的窗外。他并不惱,只灑脫地一抖前襟,清理殘渣。
輔大爺沖過來,揚起巴掌就要打我:「該死的賤蹄子!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