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進村,外面就圍了好多探頭探腦的,以為我是京都來的貴人,笑死。
我到了家門口旁邊,掀開簾子。
一眼就看到我哥正跟我爹干架,才七年不見,我爹就老得我都不認識了,駝背駝腰,瘦極了。
打起來的原因就是半塊窩頭。
我爹掉在地上了撿起來拍灰,拍掉了一塊皮,被旁邊的老雞眼疾嘴快吃了。
我哥罵他老肥豬上屠夫家——挨宰的貨。
說著就要去掰雞嘴,我娘怕弄死這唯一下蛋的雞,連忙放下稀飯出來護著。
護著護著她又護不住了,雞被我哥抓住,我娘哭起來。
她比我爹還瘦。
按照家里的習慣,現在肯定是她最后一個吃東西。
我娘哭:「弄死弄死,家里賣的賣,死的死,都弄死算了。」
嗐,其實一點都不痛快。
我放下簾子,叫車夫算了,走吧。
走了一會兒,我停下,叫護衛幫我送一些錢回去給我娘。
「就跟她說是那早先的女兒死了,主人家給的喪葬費。」
護衛看了我一眼,去了一會兒回來,手上還拿回了一點錢。
「她一定叫我拿這些錢,買些好的紙和衣裳,燒給她的死丫頭。」
我捏著錢咬牙:「錢都不要,真傻。
走到村口,一個小孩子在玩泥巴,我叫那個長得和我爹七分像的小孩過來。
「給你錢,買五個窩頭回去,回去后最大的第一個給阿婆吃,聽懂沒?」
小孩子飛快地跑了。
馬車轔轔走上官道,遠遠地我再回頭,就看到遠處村口跑來站著好幾個人,齊齊望著這邊,卻不敢追趕。
出村入鎮都要有路引,他們不能亂跑的。
我就看著我阿娘手里還抱著她的雞呢。
她把雞一直朝我舉著,雞翅膀撲騰,好像在說話。
好像在后悔當初賣我那天早上都沒舍得給我一個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