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宮宴上,老娘娘貪嘴吃了一口糍粑,噎住了喉嚨,太醫還沒跑進太和殿,老娘娘就斷了氣。
那麻糍我嘗過的,做得又大又圓又黏,卻不沾碗不糊牙,撒一層炒熟的芝麻,一口咬下去不知有多香,是天香樓常年貢往宮里的一品點心。
老娘娘卻被這麼個糯米團子噎死了。
離七十壽宴只差一旬。
皇上吐了三口血,當場就瘋了,圣旨都沒頒,一道口諭抓幾十人下了大獄。
嚴刑拷打了一夜后,把幾十口人拖去菜市口砍了頭。
那麼大一座樓,只剩下一個在國子監里念書的小少爺,知道信兒時已經遲了,一個人跑去京兆府敲鳴冤鼓。
民告官,打三十棍。
民告天子,當死。
那一天,是全城的國子監夫子帶著學生跪在京兆府門口,磕著頭求情,才保下少爺一條命。
02
少爺幾乎沒拿自己的腳走過路,可那天他踉踉蹌蹌走過朱雀大街,跌跌撞撞出了城,在亂葬崗的尸堆里摔了又爬,最后跟著烏鴉找到掌柜的一家。
他喊了爹,喊了娘,對著家里人的尸首挨個磕了頭。
最后,解下發帶系上了樹。
我撲上去扯斷那根繩子。
少爺滾落在地,爬起來推開我,又去系那繩。
可他哪有我力氣大?他被我拖著拽著,氣得打了我好幾下,死死憋了一路的淚壓抑得破了聲。
「你救我做什麼?你救我做什麼!
「你是誰啊我認得你嗎!你管我死活!」
我一把將他駝上背,咬著牙一步步往城里走。
我是誰?
我是他家后門討食的乞兒,吃了他家十三年的飯。
我聽著他念了九年書,從「人之初,性本善」念到我一個字聽不懂的《資治通鑒》。
我看著他長大,看著他開蒙,看著他念書,看著他上學。
我知道他生辰,知道他愛交友,知道他愛吃甜口不吃辣,知道他每年臘八站樓外施八寶粥。
可少爺從沒看過我一眼。
我是誰?
我抬起臟手抹了一把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