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雪夜,我脫下漂亮裙子,穿回了破襖。
眼淚沒停過,嘴角卻一刻也沒落下來過。
良廷撐著我的手,扶著我爹的肩,一步一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與我說:「豆腐,天下糊口的法子多了去,做奴做娼是最下乘,進了那道門就再不出來了,出來的也不是你了。
「我們去掙干干凈凈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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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我一直在想,窮人家最愿意給什麼吃食花錢?饅頭燒餅管飽,餛飩面湯暖胃,可蒸饅頭人人會,打燒餅要爐子,做面條要力氣,這三樣都不適合我們。
「我們可以開個餛飩攤子,餛飩提前包好,鍋里沸三滾就能上桌。
我和我爹呆呆聽著,大眼瞪小眼。
支個小攤賣餛飩?良廷怎麼敢想的?
什麼人才能支得起攤位?那得是家里有閑錢,有手藝的體面人才行,哪有乞丐敢做生意的?
再說家里窮得底兒掉,我們去哪借擺攤的銀子?
我和我爹像炸膛的炮仗,你一嘴我一嘴地纏著良廷問。
他思路清晰,給我們答了一下午,我和我爹的眼睛都越來越亮,摩拳擦掌就出去找家伙什。
做一個餛飩攤子,需要多少錢呢?
三十文。
我買了一刀紅紙,一根墨錠,找了個爛碟子磨墨。
這些,攏共花了三十文。
我們趁夜爬進天香樓,偷了一口大鐵鍋,偷了油鹽醬醋,偷了碗筷勺碟,偷了圍腰和頭巾。
我爹從隔壁人家借了輛手推車,從巷尾不再住人的爛院子里卸了塊門板,切鋸打磨,做成了面案和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