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她隔著屏風看向我。
「那邊是誰?」
女大夫說:「是我們惠婦堂的東家。」
「她在做什麼?」
「我們東家在讀書寫字。」
嫡姐呆滯地看著,聲音難得地有些落寞。
「我未出閣的時候,也喜歡這樣坐在窗邊讀書的。」
女大夫安慰她:「如今也可以的。」
「如今嗎?」
嫡姐垂下目光:「眼花了,手常常痙攣。骨頭亦是整日疼痛,坐不住了。」
女大夫便沉默了。
嫡姐緩慢地,一瘸一拐地下了樓。
我看著她一個人,漸漸地跛著走遠了。
仿佛看見了上一世的自己,百般滋味涌上心頭。
喊來女大夫:「阿英,剛剛那個病人,身體如何?」
「百病纏身。
「有陳年的脫發、腹紋、胃病、痔病、乳癰、血暈、遺尿。
「生上一胎時難產,產后驚悸引發了輕微中風。如今氣血雙虛,新添了癇病和骨痛。
「下體撕裂亦是嚴重,無法恢復了,輕微一動便會引發疼痛。」
阿英搖著頭:
「若是好好地養著,雖痛苦些,好歹還能多撐幾年。
「若還想著再懷胎生子,只怕……是沒幾年活頭了。」
我淡淡地「嗯」了一聲。
繼續低頭臨字:「去休息吧,阿英。
阿英剛剛還遺漏了一點。
嫡姐經過這麼多年的懷胎、轉胎、胎教、產子、婆母的磋磨、丈夫的嫌惡與背叛。
以及身體上的種種變化與病痛。
她的精神也受到了影響。
看剛剛那個忽而憤怒、忽而哀痛、忽而呆滯的樣子。
只怕,她如我前世一般,也患上郁癥了。
而郁癥,看不見摸不著,卻將人折磨得最為痛苦。
18
惠婦堂沒給嫡姐的催產方子,她從別處討到了。
順帶還有一些迷藥,因為秦毅早就不愿碰她了。
又過了三年,嫡姐終于如愿地懷了一個男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