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該由沿海百姓、尋常商賈、抗倭將士來說,可是小民百姓的聲音于上位者,尚不及螢火蚊蟲。我不說,難道指望販夫走卒、老弱婦孺、無土流民來說?難道指望朝中諸公,能彎一彎腰,低一低頭,主動去傾聽那些‘微不足道’的聲音?那麼十年寒窗考取功名又是為了什麼?是光耀門楣,延續官脈?還是‘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沈聿一時沒忍住,朝他臉上甩了一記耳光,打斷了他的話。
許聽瀾握緊了桌沿,骨節攥得發白,屏息看著他們父子。
沈聿右手有些顫抖,其實完全沒有用力,只是心中久久不能平靜,他向來對長子連句重話也沒說過,更別說動手了。
“休要在父母面前說什麼‘死’字。”他說。
“是。”懷銘低頭緩了口氣,接著道:“兒得以考取功名,是因為比尋常百姓更加穎悟聰慧嗎?不是的,兒只是有幸托生于高門顯宦之家,可以心無旁騖的讀書治學罷了。
沈聿凝神端詳自己的長子,不知不覺間,他已長成了身量,身如玉樹,眉目俊朗,眼底總帶著一種無欲無求的淡泊,永遠克己復禮,守正端方。可他分明不是外表這般,他心中也有一團熾熱的火焰,試圖爭破樊籠噴薄而出,與日月爭輝。